起名王翔疫情下封控的日子

窗外下着雨，淅淅沥沥缠缠绵绵。水雾氤氲着天空，像是抓一把空气也能挤出水来一般。远处的大楼仿佛飘在云端里，缥缈虚幻。这寂静，静得让人窒息。

王墙伫立在窗前，他的身子一动不动，仿佛是一尊雕塑。

这里不是他的家，他的家在千里之外的安徽。他之所以住在这里，是因为他从事装修行业，他是个木工。因为借住的地方远，来回不方便，他便吃住在工地上。

那天小区封控得很突然，一觉醒来，四门紧闭。他都没来得及多储些粮菜，保安就封死了大门，不管你黄码绿码，外来的本地的，一律严禁进出。

七天过去了，疫情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。他随身带的收音机里传来疫情的最新播报，确诊人数是昨天的翻倍，无症状感染者已突破三千了。

这几天网上各种信息甚嚣尘上，造谣、辟谣孰真孰假，让人无所适从。王墙都不敢相信官方渠道的信息了。

这让他焦虑起来，有些手足无措了。手边的活材料短缺，外面的材料又进不来，无所事事让他更闷得慌。如果疫情不能很快得到遏制，长时间的封控他又如何承受得了！他欠了许多的债务，今年一定要还上，人家也不容易啊！他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了担忧。

今天一早起来，感觉有点头晕，他有点担心。可昨天才做了检测，阴性的呀！难道这病毒潜伏得太深沉了？明天又要做核酸检测了，祖宗菩萨共同保佑，我可病不起啊！

房租到期了，房东电话一个劲地催，像催命鬼一样。这个吝啬的房东把水电费一涨再涨，还让不让人活？他刚来上班没几天，生活费还没着落呢，唉！怎么不减免房租呢？每回碰到房东，总会看到房东一瞥歧视的目光，言语里也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优越感。

他就地做核酸检测，和本地人一道排着长长的队伍。恍惚间也不知做了几轮了，那个白大褂把长长棉球搅得他的喉咙直痒痒，真想吐。

好在他的同乡住在几公里外的郊区，那里的疫情目前相对比较平稳，还没有出现感染者。但核酸检测也是一轮接一轮的做，凭着检测阴性凭据还可以进出。相差虽近，可防控执行标准各异。

这个同乡冒着雨骑着车，送来了一大包菜，有鱼还有肉。最让他感动的是，同乡知道他嗜酒如命，也送来了五瓶双沟大曲，这种最廉价的酒是他还能承受的。

同乡隔着大门递上大袋小袋，保安瞪大了眼睛，像袋子里装有炸弹一般。王墙在心里直想笑，他想起电视里家属探监的画面。

这段时间保安神气活跃起来，存在感一下子提升不少，不让你进你休想进，防疫要求吗！谁敢抗拗。

前几天，就有医院保安拒绝没有核酸检测的患者入院，结果导致患者命归黄泉。又听说一个哮喘病患者因为得不到及时就医而香消玉殒了。生命啊！在灾难面前真的是脆弱极了。

因为没有冰箱，他将肉烧好了储着，吃的时候热上一热。但最多也只能放上两天。

夜里，他总要和妻子视频一下。妻子千叮万嘱，要他不要外出，戴好口罩。

外出！想出我也出不了啊！他在心里调侃着。他知道妻在关心着她，他看到妻忧郁的眼神，面孔上牵强的笑掩饰不了生活的重负赋予的倦容。

妻子告诉他，他的妻弟开大货车送菜，回来时不让下高速，两边都在劝返，所带的方便面告罄，隔离所有的费用自行解决。又是让人烦心的事。

女儿今年就要高考了，她到了人生冲刺的关键阶段。现下在家上网课，隔壁的网络信号不大稳定，断断续续的。本来王墙是要装网络的，怕孩子上网打游戏，妻子严正地拒绝了。谁料想，疫情卷土重来，让人猝不及防。想拉网线，又无人受理，这个时候谁会大着胆子把虱子往头上挠。家乡的道路也障碍重重，各种管控应运而生，层层严抓，好像路堵得愈高就愈防疫积极一样。电线杆上扯起的巨大的宣传横幅，透着威严与震慑，家乡也按下了暂停键。

其实，家乡是一片尚未被疫情感染的净土，可管控极其严苛。这就不大精准防疫吧？有点过度防疫了吧？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咋办？王墙在心里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号，希望他的病娘这段时间平安度过。

茶山的新茶采摘在即，季节不等人啊！可乡道上关卡重重，不听劝助绿码变黄码。村长三令五申，擅自外出要负法律责任的。妻害怕了，她不知道法律责任的具体含义。妻看着满山的翠绿愣愣发呆。

妻子患有腰间盘突出，这是过度劳累的结果。早些年，王墙去遥远的南国——海南岛打工，一去就是一年，顾不了家。春节过后，他是多么恋恋不舍啊！双抢季节，毒辣的太阳灼烤着妻子年轻的肌肤，沉重的稻束压着妻娇小的身躯。插秧锄草哪一样不是汗水湿透了衣襟？两个孩子年幼待哺，父亲又早亡，生活的重负让妻子过早的衰老，明显比同龄女人的脸上少了光华。

对于妻子，王墙时常觉得深深的愧疚。鲜花一般的女子，在他家里过早的颓败了。丰翘变成了瘪平，连走路也慢腾了不少。

王墙其实真名叫王翔，起名时父亲的本意是蓝天翱翔的意思。办身份证那年，派出所那个打字员是个生手，一脸的稚嫩，他错把“翔”字打成了“墙”字。后来发现了，要更正必须到县公安局才能纠改。怕麻烦，王墙也只好将错就错了，反正名字只是个人的代号而已。

外面的雨还在下，那么认真，那么肆意，丝毫不体谅疫情下人们焦虑不安的心理。小区道路上的积水无人疏通，连成了一片。一阵风吹过，漾起的水波层层叠叠。树叶旋着转着，在水面上茫然地东飘西荡。

“咚、咚咚，咚、咚咚”，有人敲门，声音充满了节奏感，像是琴键里流淌的音律。

谁呢？王墙有些愕然。不应该有人敲门呀！

这几天根本就无人来过，就连房主也被保安拒之大门外，他倒像这屋子的主人了。

他趿拉着鞋，打开了门。

“你好！”门外传来一个如莺般的女低音，透着亲切。在这个料峭的春风中带来了一丝暖意。

“这是小区居委会派送的蔬菜，希望能给你有所帮助。”

门外站着一男一女，男的把菜放在了地上。两只深蓝的口罩捂住了他们的面部，让王墙很难判断他们的真实年龄。那身白大褂让他想起医院的场景。四只镜片闪着明亮的光。那块志愿者的蓝牌在胸前被风舞着蹈着，让王墙的血液一下有了沸热了的感觉。

一根大蒜，两颗卷心菜，三条黄瓜，四只马铃薯，还有真空包装着一盒鸡翅、一条鱼。这让王墙感动得不得了，至少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。

他得计划着吃，能储放的晚点吃，还不知什么时候解封呢！

同乡那里有了病例，也被封了路，不能送菜来了。

鱼先吃，他有些馋嘴了。上次同乡送来的花生米还有些，这是下酒的好菜，可以一粒一粒的慢嚼细咽，可以在这个春夜里减缓四周的寂静，可以品出花生里他熟悉的泥土味。也可以延缓时光的流逝。酒，那是多年来他的挚爱。白炽灯泡光芒四射，映出了酒杯里熠熠的光。也兴奋了他的大脑。“花间一壶酒，独酌无相亲”。他想起了他学过的李白的这首诗，和他现在的境遇又多么相像啊！让他无与伦比地迫不及待地想见儿子了。

他拿起手机，点开微信，却始终联系不上妻子。

他欠费停机了，手机上没有了竖着的阶梯。

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注定是漫长的，王墙只好用酒精去麻醉自己。他但愿一觉醒来，一轮红日照在他的地铺上，灼得他眼睛生痛……

来自《文学鉴赏与写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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